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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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堅守的信念.

“你不下來是嗎?那我走了。”

謝攬收回指向高樓的刀鞘, 再度轉身。

其實他很想謝朝寧像從前一樣,惱火的跳下來揮鞭子狠狠抽他。

說明心中坦蕩。

現在他卻只是口中嚴厲著嚇唬他,根本沒有任何動作。

這世上謝攬最了解的人就是謝朝寧,知道他有些慌, 不想他去問真相, 但又心虛著沒臉面真正出手阻攔。

“謝小山!”謝朝寧喊他。

謝攬放緩了腳步, 微微偏頭。

謝朝寧也放緩了聲音:“你必須相信我,陸禦史一家人的確不是我殺的。我只是……”

他欲言又止, 謝攬徹底失去耐性:“別和我解釋, 我相信你沒用。別人已經殺上門報仇了,你去和他解釋, 能讓他相信才行。”

“誰?齊大都督?”謝朝寧說完便否認掉,“不會是他, 究竟是誰?”

“是二叔說的,你覺得以二叔的謹慎, 手裏若是沒有你害死陸禦史的證據, 會隨意冤枉你?”

謝攬暫時不能將謝臨溪供出來, 他對謝朝寧充滿了懷疑, 真怕謝朝寧跑去斬草除根。

謝攬現如今的心情糟糕透頂, 謝臨溪處心積慮欺騙了他的情誼,他原本該恨得厲害。

可他偏偏還要想著怎樣去代父贖罪。

“你二叔?他在查陸禦史?”謝朝寧怔然, 隨後眼眸閃過一抹恐慌。

“你自己小心點。”謝攬撂下句話走人。

他可以不提謝臨溪, 但必須將二叔供出來,因為二叔防不勝防。

謝朝寧沒再攔著。

謝攬也沒真的走, 而是回去自己房間。

他又不是鐵打的, 不眠不休幾日從京城跑回來, 全靠一口氣撐著, 需要養一養精神再去找謝臨溪。

再說他離開了大半年,房間每天都有人通風打掃,和以前沒有區別。

謝攬卻莫名不太習慣,總覺著哪裏和從前不一樣。

他也不是沒試過一走好幾個月,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別扭的感覺。

直到奴仆放好了水,他坐在浴桶裏抖開長發才明白過來。

因為沒有馮嘉幼。

這個從小都沒換過的房間,已經成了他的過去。

他如今是個有家室的人,除了自己媳婦兒身邊,哪裏都只是過客。

也不知她在家中過的如何,會不會因為太過憂慮而茶飯不思。

她這人一貫心思重,想得多,他那會兒走的太急了,應該擦幹她的眼淚,多安撫她幾句再離開。

他也不該親她的額頭,直接吻她的嘴唇才對。

或者幹脆抱起她回房,和她做完真夫妻,安她的心。

反正根本不差那點兒時間。

謝攬此時催促自己盡快閉目養神,修整好,趕緊辦完事情回京城。遲一天,她便有可能會瘦一圈。

但他發現自己無法靜下來了,滿腦子都在延續剛才的想法。

一閉上眼睛,腦海裏就浮現出她用殷紅雙唇呼喚他謝郎時的模樣。

還有她唇邊惑人的笑,以及她藏在薄紗寢衣之下曼妙的胴體。

他下滑,將腦袋浸入水中,想讓自己清醒清醒。

可這明明是從黑水河裏舀出來的涼水,怎麽如同沸騰滾水,幾乎要將他煮熟。

怎麽回事,從前她整天扭著腰肢在他身邊晃悠,除了夜晚那兩次撩撥,他從來不會如此。

現在她遠在天邊,甚至連太陽都還不曾完全落山,他不過是在腦海裏想了想罷了,身體為何會起反應?

謝攬想不通,這種無法自控的感覺他很不喜歡。

猛地從水中重新鉆出來,他如醉酒般微紅的眼睛裏努力寫滿了克制,卻又難以克制。

骨節分明的雙手緊緊抓住浴桶邊沿,下唇被他咬出了血,混著從下巴滴落的水,落在了水面上,燒得這水又燙了幾分。

馮嘉幼用了三天時間才出玉門關,顛簸的她早沒了出門時的精神。

可這距離威遠道還遠得很,更別提更遠的黑水城。

隋瑛和松煙瞧著都挺好,沈時行比馮嘉幼的狀態還更差。

他往日裏騎馬少,騎多了發現自己暈馬,一顛簸就想吐。

“少夫人,咱們今晚就住這裏?”

他們來到一家客棧外,瞧見外面已經拴了許多馬匹。

“不好吧?”馮嘉幼見那些馬匹的馬鞍全都是一模一樣的,像是一隊人。

大魏關內還是相對太平的,相隔不遠就會有玄影司的千戶所和百戶所,以及各大都司的屯兵。

出來關外地廣人稀,三教九流什麽都有。

松煙舉了舉手裏的地圖:“天已經黑了,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,再往前幾十裏才有客棧,咱們今晚就得露宿野外了。”

“就住這吧。”隋瑛說。

她倒還能堅持,馮嘉幼嬌氣得很,哪吃得了露宿的苦。

馮嘉幼看向沈時行:“你什麽意見?”

沈時行下了馬就蹲在路邊吐,快要站不起來了,擺擺手:“你們決定,嘔……”

“沈時行,我說你好歹也是個男人,怎麽那麽沒用?”隋瑛忍不住對馮嘉幼道,“你從前就該拉著我與這家夥一起出趟門,這樣我肯定不會有之前的牢獄之災。”

馮嘉幼:“哦?”

“因為我會深信不疑你說的話,你和他只是朋友,就他這樣的,天底下沒有女人會喜歡他,我隋瑛說的。”

隋瑛這一路真是長見識了,她爺爺與沈邱不同路,她以前和沈時行接觸不多,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能夠那麽像三姑六婆。

路邊小販打架,都非得站在旁邊看半天。

起初他們穿的金貴,他尚有幾分收斂,後來怕太引人註目,他們集體換上粗布衣裳,更方便了他看熱鬧時和周圍百姓打成一片,聊的拽不走,全是被隋瑛硬扛走的。

為此,她們逼著沈時行又裝扮成公子哥。

她和馮嘉幼充當他的侍女,松煙則是書童。

馮嘉幼笑道:“他也沒你說的那麽差。”她讓松煙去幫沈時行拍拍背,“就住在這吧。”

沈時行吐完之後直起腰:“隋小姐,不要忘記你現在是我的侍女,有侍女這麽和主子說話的?”

隋瑛手骨捏的哢哢響,笑嘻嘻:“那少爺您累不累,需不需要奴婢給您捏捏骨呀?”

沈時行看著她搖頭,露出嫌棄的眼神,懶得與她多說。

兩人轉頭時,馮嘉幼已經快走到客棧門口了,連忙追上去。

馮嘉幼離近了一瞧,這客棧大堂風格粗獷,瞧著寬敞的很,裏面有二十幾張桌子,其中十幾張都坐滿了人。

從裝扮來看的確是同夥人。

“是軍人。”隋瑛從坐姿就能看出,“咱們大魏的軍人。”

馮嘉幼聞言放心不少:“能不能看出來是哪家?”

“他們全是精兵,老大不在。”隋瑛分辨不出,“沒準兒也是去威遠道喝程令紓喜酒的。”

“隋小姐常混軍營,連這都看不出來?”沈時行瞥她一眼。

“你知道?”隋瑛問,“是哪家的?怎麽看出來的?”

沈時行整理長袍儒袖,儀態萬千的邁進去:“我是個沒用的男人,你這樣有用都看不出來,我怎麽會看得出來?”

“你……!”隋瑛氣的想錘他。

馮嘉幼拉住隋瑛,朝她搖搖頭,裏面那些人已經開始打量他們了。

隋瑛只好忍住,學著馮嘉幼低眉順目的模樣,跟著沈時行進入客棧。

他們一行人在角落坐下。

那些軍人的視線在他們幾人臉上巡視,觀察個差不多後,便不再多看。

但其中一人退席,上去二樓房間裏報告:“為首的公子來頭恐怕不小,他那兩名侍女像是刻意扮醜,依然能看得出相貌不俗,尤其是……”

“別多事。”

“是。”

樓下,隋瑛低聲問:“你猜那人上去說什麽了?”

“來了生人,上去給主子報個信很正常。”馮嘉幼小聲詢問沈時行,“你到底看沒看出來?”

沈時行支起手,故意防著隋瑛聽見,只對馮嘉幼道:“我和你一樣第一次離開京城,差不多的見識,我哪裏會知道。”

也不一定非得見識多才能分辨,他們沒看出來,馮嘉幼倒是看出來了。

這些人的坐姿是在學大魏軍,但他們飲的是酒。

她記得非常清楚,依據大魏軍律,這樣集體出動的情況下,是不能聚眾喝酒的。

馮嘉幼看向松煙,發現松煙從進來後就一直故意低著頭。

她心裏有譜了,這群估計是北戎人,還是北地騎兵。

踏出關外遇到北戎人再正常不過,此時離開反而不好,既然他們願意偽裝,說明不想惹是生非,那就假裝不知道。

謝攬本意是只趁沐浴時休息一會兒,沒想到沐浴完他更累了。

去床上躺了一會兒。

一睡竟然睡到天亮,慌裏慌張地起來,換上他在家鄉穿的衣裳,只用骨質額圈將長發一攏,背著刀出了門。

卻見謝朝寧仍然站在高樓上,還是昨天那套裝扮,可見一夜沒有休息過。

他手臂上停了只鷹,見謝攬出來,放飛了鷹。

“你在給誰傳信?”謝攬知道那是他的信鷹。

謝朝寧道:“你說要找我報仇的人是你義兄謝臨溪吧?你也別去找他了,我約了他見面。用的理由是和他談談詔安的事情,相信程侯爺不會阻攔。”

謝攬不去問他怎麽知道的:“你想做什麽?”

“我想看看他打算用什麽辦法殺我。”謝朝寧指向謝攬,“你不準插手此事,給我乖乖去牢裏蹲著。”

“你怎麽回事?昨天不是說與你無關?”謝攬難以置信,“還是你不知悔改,真準備斬草除根?”

謝朝寧喝道:“來人,把少主關進鐵牢裏去!”

一眾人低著頭猶豫。

謝朝寧又指著那些人對謝攬道:“你不去,我就把他們全殺了。”

謝攬不認識他似的:“爹,你是不是失心瘋了?”

謝朝寧冷笑:“他們都準備殺我了,你還護著他們來指責我。我確實是有些錯,但不要忘記我是你爹,養你這麽大,教你一身好本事,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,我才要問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,真令我心寒。”

“我腦子有問題?”謝攬聽了這話簡直要笑出聲,自己這一路瘋跑回來,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出事,他還心寒?“好,就算我腦子有問題,那我的對事不對人又是誰教的?”

“還記得小時候,我和一個同齡的孩子搶奶酥吃,動手打了他,你將我吊在塔上一天一夜,告誡我習武之人當有氣節,不求我往後做個懲惡揚善的英雄,但絕對不能成個恃強淩弱的孬種,否則不配握咱們謝家的苗刀。”

謝朝寧沒有說話。

“還有當年我害死五叔之後,北戎將五叔的屍體掛在莫城的城樓上。我又悔又怕,逃回來之後一直躲在衣櫃裏哭,是你將我一把拽了出來,用一根長麻繩將我綁在你背上,孤身帶著我殺去莫城為五叔斂屍。”

年幼的謝攬趴在父親背上,以父親的視角,目睹他是如何以一刀戰群雄。

刀鋒於眼前一次次劃過,滾燙的熱血一道道濺到小謝攬臉上,將他澆成了個血人。

“我嚇得幾回閉眼,你卻說自己此番是代替我來為五叔收屍,要我必須睜大眼睛仔細看著。你還說越大的錯,越要勇敢面對,往後方能不困於心。”

謝攬厲聲質問:“你既教我勇敢面對,那你對我遮遮掩掩的幹什麽?知道我因為你的一個錯付出了多少?”

先是二叔再是謝臨溪,原來一個個都只是嘴上說的漂亮。

如今父親才真是給了他當頭一棒。

謝攬甚至有些動搖,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那些信念,到底是不是對的。

難道不是這世道有問題,是他有問題,是他與這世道格格不入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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